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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侍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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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侍女

天色昏暗,光宅坊清幽寂靜,也不知哪戶養了小狗,拴在門口的樹下,沖著來往的車輛呲呲叫喚。

平陽走得慢了一些,手裏捏著幾顆果子,金子鑄的。輕輕一掂,小小的一顆很有分量。可見這孩子雖是女郎,卻也是被聖人放在心上的。

“姑姑。”晉王掀起眼皮看了過來,似笑非笑地牽了一下嘴角。“您今日好耐性,可是在等我?”

死孩子,瞎說什麽大實話?平陽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,“姑姑知道你心情不好。走吧,今日姑姑陪你喝酒。”

晉王挑了挑眉,“姑姑這話可是說錯了,咱們衛家添丁進口,我心情好得很。”

平陽不太相信。這倒黴孩子,妻子沒了,小妾也半死不活地在牢裏蹲著呢,他能心情好?

晉王沒有多說什麽,而是上了平陽公主的馬車。

庖房早已備好了酒菜,兩人盤腿而坐,端起杯盞碰了碰。

平陽仰頭一飲而盡,細細品味,感嘆道:“這溫過的酒,到底不如涼的好喝。”

晉王喝了一小口,便將杯盞放下。他不好飲酒,總覺得有股酸澀的味道,“姑姑今日怎麽來了?”

平陽冷哼:“瞧你這話說的,這孩子還得叫我一聲姑婆,我怎麽不能來?”

“你明知道,阿兄是不願意讓你來的。”晉王語氣幽幽。“你夫家萊國公,教唆禦史臺的人逼迫阿兄選秀,他可是很記仇呢。”

平陽蹙起了短眉,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。“論身份,萊國公是你的表哥;論地位,他是朝廷大臣,在其位,謀其政。聖人快至而立之年,膝下嗣子空虛,你該知道這該有多麽危險。”

她臉色一沈,眉間帶了些憂慮:“也不知你阿父是怎麽教養的,他從前年齡還小,不近女色也就算了。現在...”

晉王打斷了她的話,冷笑道:“姑姑說的哪裏話,哪個男人不好色?他現在不就對徐氏上心麽?你只參加了洗三,卻不知他可是光明正大地同徐氏辦了婚宴,今日參加洗三宴的這些人,可都是參加了婚宴的。”

他這話說的又快又急,平陽公主聽得心驚膽戰,以為他對徐氏還留有感情,對聖人也有了怨恨,也顧不上詢問婚宴的事情,安撫道:“好孩子,姑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。”

平陽也知道景熙帝做得不地道,可她是看著那個孩子長起來的,知曉他曾經的艱難,很難不心疼他。“衣服破,尚可縫;手足斷,安可續。你們是一母同胎的兄弟,不能為了一個女子鬧翻了。”

晉王胸口起伏不定,拿起酒杯一飲而盡,“正因為我們是手足,我至今都沒有告訴母後,還在母後面前為他遮掩。”

“無邪。”平陽輕輕嘆了口氣,“一個巴掌拍不響,縱使你阿兄有錯,那徐氏也並非無辜。這世上女子各有其色,我再為你挑個好的如何?”

晉王冷然,面露嘲諷,“再挑個好的,又讓他給看中了可怎麽辦?”

“你這孩子!”平陽拍了拍他的臂膀,“徐氏是你的第四任王妃,聖人這些年可就看中了這一個。你當他是什麽風流性子?”

平陽有些失望,“可惜啊,生的是位女郎,還是在宮外定居,不是很方便伺候聖人。你說,我挑幾個和徐氏相像的,送給聖人可行?”

晉王笑了笑,“姑姑,你剛才還說他不是個風流性子,你覺得能行麽?況且...你怎知,旁人沒有這樣做過?”

平陽一怔。

天上又飄起了雪,狂風襲卷著飄雪,裝點了黯黃的燭光。

英國公身上滿是酒氣,可他的眼睛卻很清亮,甚至還有些淩厲。

侍女服侍著他洗漱,而後英國公披著一套皮襖走進寢間,坐在了榻上,摸起案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。茶是涼的,卻壓不住心中的火氣。

“你聽到了麽?陛下...有意納慧如為後。”

劉氏早已洗漱完畢,頭發散開,輕輕用膏按壓皮膚,“日後出口還是要謹慎些。二房已逝的晉王妃閨名喚作慧如,咱們房裏的十三娘,閨名可不是叫這個。”

英國公猛然回神,捋了捋自己的胡須。“你不說我都忘了,小十三大名叫什麽呢?”

“她從前養在莊外,哪有給她起過名字,便是小名都不知道。”

英國公已經記不起已逝的十三娘了,便是趕到莊子上曾經伺候他的女子都忘記了名字。聞言也只是淡淡的蹙了眉,“她生母是起過的,只是那女人現在已經半瘋半癲的,哪裏還認得人?”

劉氏並不言語,那是她還沒有嫁進來之前的事了,是他們造的孽。可是這後院的事情,說不清道不明,即便不是她的因,卻也成了她的果。

她轉而說起其它的事情,“聖人讓我多教十三娘一些,你說,我該教些什麽?”

英國公稍稍思索,便道:“她從前養在小婦身邊,怕是對主母一職很不了解。你看今日洗三,那些婢女侍從,散漫多言,可知她禦下不嚴,若是以後真的...後宮不光只有嬪妃,還有內侍和宮女,這其中勢力交錯覆雜,她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。”

“她身邊只有一個陳嬤嬤是從咱們府裏出去的,再給她挑上一些人送過去。”

劉氏心裏有譜了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她出身彭陽劉氏,也是士族女郎。雖已沒落,卻從小便被當做淑女教養,掌鑰管家自然不在話下。又做了多年國公夫人,待人處事很有一套,因此只是稍加思索,便對教導內容有了成算。

次日,她便回了趟娘家,從中挑選了四個做藥膳極為出色的庖娘,還有四個專門伺候產婦的嬤嬤,而後對兄長劉大郎低語:“這是去伺候貴人的,嘴一定要嚴。咱們家能否起勢,全靠這一回了。”

劉大郎目光一凝,婚姻乃是兩姓之好,共同進退,相互扶持。作為姻親,有些事情他是知道一點的,但不多。可這一點,足夠讓他窺得幾分真相。因此語氣沈沈,“都是族人,尊我嫡脈,你放心用。”

劉氏點頭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她回頭調教了兩日,便送到了光宅坊中。

“女子生產極耗元氣,這些人嘴嚴手巧,你放心用,等你身體好了,我便接回去。”

徐氏已經能下地走路了,只是身體很不舒服。因此對劉氏的來意很是欣喜,目光都很溫和:“阿母,還是你想得周到,我心裏不知道多感激了。”

這個時候是靠不上景熙帝的,他什麽都不懂,只會讓曾奉禦天天過來診脈,喝完藥還是覺得不舒服,但是私密之事又很難啟齒。

劉氏也是過來人,自是懂得的。

徐氏認了八人的長相,想起庖房原來的那些人,微微蹙眉。“庖房的人數有些多了,但是地方卻不大...”

她才剛簡單思考了一下,劉氏漫不經心地撫著頭上的發鬢:“您是主子,下人自有下人的活法,您不必思慮這些。”

徐氏這時還不解其意,但很快發現,庖房的餐食一日比一日精致,便是送餐的奴仆,臉上也帶有一番志氣。

她看向劉氏,見其不語,微微凝眉,而後讓陳嬤嬤...但陳嬤嬤最近多用心照顧醜奴,很難離開。徐氏便點了常在屋裏呆著的一個眼熟的侍女,讓她去庖房轉了幾圈。

這時,劉氏問道:“您身邊可有掌事侍女?”

徐氏一楞,語氣有些遲疑,“可能是晴山?”

“那她現在何處?我從前來過幾次,也未見她在您身邊伺候。”

劉氏微微含笑,“您可知,這掌事侍女是要日夜陪在您身邊的,是以後要陪著您一輩子的可心人。因此這做掌事侍女的,一定是您最信任、最知心、最有能力的一批人。”

她順手拿了自己做例子。“我身邊的掌事侍女,是同我一起長大的,感情自是深厚。等我嫁進國公府,她們便是我的陪嫁,為我打理嫁妝;等我生了世子,她們有的還會成為我孩子的乳母;等我站穩了腳跟,她們有些會同國公府的管事成婚,方便讓我掌管中饋:等我老了,她們就成了掌事嬤嬤。”

“你伯父現在不在這裏,我便對你說句實話。”劉氏笑了笑,“名為主仆,實為姐妹。便是父母,都沒有她們陪我得久。”

“陛下讓你進宮,可這宮中寂寞,你若是身邊沒有得力人,這日子可怎麽過啊!”

“我懂您的意思。”徐氏神情有些恍惚,“我從前在國公府,身邊也是有親近人的。”

她有些淡淡的難過,“可我那時的日子不太好過,養不起她,便讓她走了。”

若是府裏所有奴仆的月銀都是中公出,那他們也只會向著家主和主婦。可府裏這麽多院子,這麽多小主子,都想要只聽自己話的心腹。若連月銀都不給她們發,憑什麽只聽你的呢?因此便有了一個默認的規則,除了中公幹活的,大部分的奴婢,在誰院子裏幹活,便會由誰發放月銀。

徐氏從前並不富裕,是養不起什麽心腹的。

劉氏的笑容淡了一些。這人呢,孩子多了也不好,爭權奪利;少了也不好,子嗣雕零乃是宗族沒落的重要原因。

“那晴山的月銀是誰發呢?”

“自然是...”

徐氏下意識微微俯身,手上一根彩繩在白皙的腕上很是顯眼,“陛下不管府裏的事情,每次來,都會給我一些金銀,我每月會在賬上放上一筆前維持開支。這府裏的人,都是我養的。”

劉氏點點頭,聲音輕飄飄得。“既是你養,自是聽你的話,伺候著你。不聽話的,你養著作甚?”

徐氏若有所思。

等那小侍女從庖房回來得時候,她恭敬有禮地說了庖房的所見所聞。

徐氏笑了笑,看她很是面善,口齒也很伶俐,問道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小侍女微微仰頭,一笑嘴邊便有一個小酒窩,“奴婢求郎主賜名。”

“今天的雲真好看,喚你雲香吧。”

劉氏喝了口溫茶,周身暖和了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回來晚了,不好意思,給大家鞠個躬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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